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李克让竟达空函 刘元普双生贵子2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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当时张氏和春郎魂梦之中,也不想得到此,真正喜自天来。兰孙小姐灯烛之下,觑见新郎容貌不凡,也自暗暗地欢喜。只道嫁个老人星,谁知却嫁了个文曲星!行礼已毕,便伏侍新人上轿。刘元普亲自送到南楼,结烛合卺,又把那千金壮奁,一齐送将过来。刘元普自回去陪宾,大吹大擂,直饮至五更而散。这里洞房中一对新人,真正佳人遇着才子,那一宵欢爱,端的是如胶似漆,似水如鱼。枕边说到刘公大德,两下里感激深入骨髓。

次日天明起来,见了张氏。张氏又同他夫妇拜见刘公,十万分称谢。随后张氏就办些祭物,到灵枢前,叫媳妇拜了公公,儿子拜了岳父。张氏抚棺哭道:

“丈夫生前为人正直,死后必有英灵。刘伯父周济了寡妇孤儿,又把名门贵女做你媳妇,恩德如天。非同小可!幽冥之中,乞保佑刘伯父早生贵子,寿过百龄!”春郎夫妻也各自默默地祷祝,自此上和下睦。夫唱妇随,日夜焚香保刘公冥福。

不宽光阴茬苒,又是腊月中旬,茔葬吉期到了。刘元普便自聚起匠役人工,在庄厅上抬取一对灵枢。到坟茔上来。张氏与春郎夫妻,各各带了重孝相送。当下埋棺封土已毕,各立一个神道碑:一书“宋故襄阳刺史安卿裴公之墓”一书“宋故钱塘县尹克让李公之墓”。只见松柏参差,山水环绕,宛然二冢相连。刘元普设三牲礼仪,亲自举哀拜奠。张氏三人放声大哭,哭罢,一齐望着刘元普拜倒在荒草地上不起。刘元普连忙答拜,只是谦让无能,略无一毫自矜之色。随即回来。各自散讫。

是夜,刘元普睡到三更,只见两个人幞头象简,金带紫袍,向刘元普扑地倒身拜下,口称“大恩人”。刘元普吃了一惊,慌忙起身扶住道:“二位尊神何故降临?折杀老夫也!那左手的一位,说道:“某乃襄阳刺史裴习,此位即钱塘县令李克让也。上帝怜我两人清忠,封某为天下都城隍。李公为天曹府判官之职。某系狱身死之后,幼女无投,承公大恩,赐之佳婿。又赐佳城,使我两人冥冥之中,遂为儿女姻眷。恩同天地,难效涓矣。已曾合表上奏天庭,上帝鉴公盛德,特为官加一品。寿益三旬,子生双贵,幽明虽隔,敢不报知?”那右手的一位,又说道:“某只为与公无交,难诉衷曲。故此空函寓意,不想公一见即明,慨然认义,养生送死,已出殊恩。淑女承祧,尤为望外。虽益寿添嗣,未足报洪恩之万一。今有遗腹小女凤鸣,明早已当出世,敢以此女奉长郎君茸帚。公与我媳,我亦与公媳,略尽报效之私。”言讫,拱手而别。刘元普慌忙出送,被两人用手一推,瞥然惊觉。却正与王夫人睡在床上,便将梦中所见所闻,一一说了。夫人道:“妾身亦慕相公大德,古今罕有,自然得福非轻,神明之言,谅非虚谬。”刘元普道:“裴、李二公,生前正直,死后为神。他感我嫁女婚男,故来托梦,理之所有。但说我‘寿增三十’,世间那有百岁之人?又说赐我二子,我今年已七十,虽然精力不减少时,那七十岁生子,却也难得,恐未必然。”

次日早晨,刘元普思忆梦中言语,整了衣冠,步到南楼。正要说与他三人知道,只见李春郎夫妇出来相迎,春郎道:“母亲生下小妹,方在坐草之际。昨夜我母子三人各有异梦,正要到伯父处报知贺喜,岂知伯父已先来了。”刘元普见说张氏生女,思想梦中李君之言,好生有验,只是自己不曾有子,不好说得。当下问了张氏平安,就问:“梦中所见如何?”李春郎道:“梦见父亲岳父俱已为神,口称伯父大德,感动天庭,已为延寿添子。”三人所梦,总是一样。刘元普暗暗称奇,便将自己梦中光景,一一对两人说了。春郎道:“此皆伯父积德所致,天理自然,非虚幻也。”刘元普随即回家,与夫人说知,各各骇叹,又差人到李家贺喜。不逾时,又及满月。张氏抱了幼女来见伯父伯母。元普便凤“令爱何名?”张氏道:“小名凤鸣,是亡夫梦中所嘱。”刘元普见与己梦相符,愈加惊异。

话休絮烦。且说王夫人当时年已四十岁了,只觉得喜食咸酸,时常作呕。刘元普只道中年人病发,延医看脉,没一个解说得出。就有个把有手段的忖道:“象是有喜的脉气。”却晓得刘元普年已七十,王夫人年已四十,从不曾生育的,为此都不敢下药。只说道:“夫人此病不消服药,不久自廖。”刘元普也道这样小病,料是不妨,自此也不延医,放下了心。只见王夫人又过了几时,当真病好。但觉得腰肢日重,裙带渐短,眉低眼慢,乳胀腹高。刘元普半信半疑道:“梦中之言,果然不虚么?”日月易过,不觉已及产期。刘元普此时不由你不信是有孕,提防分娩,一面唤了收生婆进来,又雇了一个奶子。忽一夜。夫人方睡,只闻得异香扑鼻,仙音撩亮。夫人便觉腹痛,众人齐来服侍分娩。不上半个时辰。生下一个孩儿。香汤沐浴过了,看时,只见眉清目秀,鼻直口方,十分魁伟。夫妻两人欢喜无限。元普对夫人道:“一梦之灵验如此。若如裴、李二公之言,皆上天之赐也。”就取名刘天佑,字梦祯。此事便传遍洛阳一城,把做新闻传说。百姓们编出四句口号道:

刺史生来有奇骨,为人专好积阴骘。

嫁了裴女换刘儿,养得头生做七十。

转眼间,又是满月,少不得做汤饼会。众乡绅亲友,齐来庆贺,真是宾客填门。吃了三五日筵席。春郎与兰孙。自梯已设宴贺喜,自不必说。

且说李春郎自从成婚葬父之后,一发潜心经史,希图上进,以报大恩。又得刘元普扶持,入了国子学。正与伯父、母、妻商量到京赴学,以待试期。只见汴京有个公差到来,说是郑枢密府中所差,前来接取裴小姐一家的。元来那兰孙的舅舅郑公,数月之内。已自西川节度内召为枢密院副使。还京之日,已知好夫被难而亡。遂到清真观问取甥女消息。说是卖在洛阳。又遣人到洛阳探问,晓得刘公仗义全婚,称叹不尽。因为思念甥女。故此欲接取他姑丈、夫婿,一同赴京相会。春郎得知此信,正是两便。兰孙见说舅舅回京,也自十分欢喜。当下禀过刘公夫妇,就要择个吉日,同张氏和风鸣起程。到期刘元普治酒饯别。中间说起梦中之事,刘元普便对张氏说道:“旧岁,老夫梦中得见令先君,说令爱与小儿有婚姻之分。前日小儿未生,不敢启齿。如今倘蒙不鄙,愿结葭莩。”张氏欠身答应“先夫梦中曾言,又蒙伯伯不弃,大恩未报,敢惜一女?只是母子孤寒如故,未敢仰攀。倘得犬子成名,当以小女奉郎君箕帚。”当下酒散,刘公又嘱付兰孙道:“你丈夫此去,前程万里。我两人在家安乐,孩儿不必挂怀。”诸人各各流涕,恋恋不舍。临行,又自再三下拜,感谢刘公夫妇盛德。然后垂泪登程去了。洛阳与京师却不甚远,不时常有音信往来,不必细说。

再表公子刘天佑,自从生育,日往月来,又早周岁过头。一日,奶子抱了小官人,同了养娘朝云,往外边耍子。那朝云年十八岁,颇有姿色。随了奶子出来玩耍了一响,奶子道:“姐姐,你与我略抱一抱,怕风大,我去将衣服来与他穿。”朝云接过抱了,奶子进去了一回出来,只听得公子啼哭之声;着了忙,两步当一步,走到面前,只见朝云一手抱了,一手伸在公子头上揉着。奶子疾忙近前看时,只见跌起老大一个疙瘩。便大怒发话道:“我略转得一转背,便把他跌了。你岂不晓得他是老爷、夫人的性命?若是知道,须连累我吃苦!我便去告诉老爷、夫人,看你这小贱人逃得过这一顿责罚也不!”说罢,抱了公子,气愤愤的便走。朝云见他势头不好,一时性发,也接应道:“你这样老猪狗!倚仗公子势利,便欺负人,破口骂我!不要使尽了英雄!莫说你是奶子,便是公子,我也从不曾见有七十岁的养头生。知他是拖来也是抱来的人?却为这一跌便凌辱我!”朝云虽是口强,却也心慌,不敢便走进来。不想那奶子一五一十竟将朝云说话对刘元普说了。元普听罢,忻然说道:“这也怪他不得。七十生子,原是罕有,他一时妄言,何足计较?”当时奶子只道搬斗朝云一场,少也敲个半死,不想元普如此宽客,把一片火性化做半杯冰水,抱了公子自进去了。

却说元普当夜与夫人吃夜饭罢,自到书房里去安歇。分付女婢道:“唤朝云到我书房里来!”众女婢只道为日里事发,要难为他,到替他担着一把干系,疾忙鹰拿燕雀的把朝云拿到。可怜朝云怀着鬼胎,战兢兢的立在刘元普面前,只打点领责。元普分付众人道:“你们多退去,只留朝云在此。”众人领命,一齐都散,不留一人。元普便叫朝云闭上了门,朝云正不知刘元普葫芦里卖出甚么药来。只见刘元普叫他近前,说道:“人之不能生育,多因交会之际,精力衰徽,浮而不实。故艰于种子。若精力健旺,虽老犹少。你却道老年人不能生产,便把那抱别姓、借异种这样邪说疑我。我今夜留你在此,正要与你试试精力。消你这点疑心。”元来刘元普初时只道自己不能生儿,所以不肯轻纳少年女子。如今已得过头生,便自放胆大了。又见梦中说“尚有一子”,一时间不觉通融起来。那朝云也是偶然失言,不想到此分际。却也不敢违拗,只得伏侍元普解衣同寝。但见:

一个似八百年彭祖的长兄,一个似三十岁颜回的少女。尤云带雨,宓妃倾洛水,浇着寿星头;似水如鱼,吕望持钓竿,拨动杨妃舌。乘牛老君,搂住捧珠盘的龙女;骑驴果老,搭着执笊篱的仙姑。胥靡藤缠定牡丹花,绿毛龟采取芙蕖蕊。大白金星淫性发。上青玉女欲情来。

刘元普虽则年老,精神强悍。朝云只得忍着痛苦承受,约莫弄了一个更次,阳泄而止。

是夜刘元普便与朝云同睡,天明,朝云自进去了。刘元普起身对夫人说知此事,夫人只是笑。众女婢和奶子多道:“老爷一向极有正经,而今到恁般老没志气。”谁想刘元普和朝云只此一宵,便受了娠。刘元普也是一时要他不疑,卖弄本事。也不道如此快杀。夫人便铺个下房,劝相公册立朝云为妾。刘元普应允了,便与朝云戴笄,纳为后房。不时往朝云处歇宿。朝云想起当初一时失言,到得这个好地位。那刘元普与朝云戏语道:“你如今方信公子不是拖来抱来的了么?”朝云耳红面赤,不敢言语。转眼之间,又已十月满了。一日,朝云腹痛难禁,也觉得异香满室。生下一个儿子,方才落地,只听得外面喧嚷。刘元普出来看时,却是报李春郎状元及第的。刘元普见侄儿登第,不辜负了从前认义之心,又且正值生子之时,也是个大大吉儿。心下不胜快乐。当时报喜人就呈上李状元家书。刘元普拆开看道:

侄子母孤孀,得延残息足矣。赖伯父保全终始,遂得成名,皆伯父之赐也。迩来二尊人起居,想当佳胜。本欲给假,一侯尊颜,缘侍讲东官,不离朝夕,未得如心。姑寄御酒二瓶,为伯父颐老之资;宫花二朵,为贤郎鼎元之兆。临风神往,不尽鄙枕。

刘元普看毕,收了御酒宫花,正进来与夫人说知。只见公子天佑走将过来,刘元普唤住,递宫花与他道:“哥哥在京得第,特寄宫花与你,愿我儿他年琼林赐宴,与哥哥今日一般。”公子欣然接了,向头上乱插,望着爹娘唱了两个深诺,引得那两个老人家欢喜无限。刘元普随即修书贺喜,并说生次子之事。打发京中人去讫,便把皇封御酒祭献裴、李二公,然后与夫人同饮,从此又将次子取名天赐,表字梦符。兄弟日渐长成,十分乖觉。刘元普延师训诲,以待成人。又感上天佑庇,一发修桥砌路,广行阴德。裴、李二墓每年春秋祭扫不题。

再表这李状元在京之事。那郑枢密院夫人魏氏,止生一幼女,名曰素娟,尚在襁褓。他只为姐姐、姐夫早亡,甚是爱重甥女,故此李氏一门在他府中,十分相得。李状元自成名之后,授了东宫侍讲之职,深得皇太子之心。彼此十年有余,真宗皇帝崩了,仁宗皇帝登极,优礼师傅,便超升李彦青为礼部尚书,进阶一品。刘元普仗义之事,自仁宗为太子时,已自几次奏知。当日便进上一本,恳赐还乡祭扫,并乞褒封。仁宗颁下诏旨:“钱塘县尹李逊追赠礼部尚书;襄阳刺史裴习追复原官,各赐御祭一筵。青州刺史刘弘敬以原官加升三级。礼部尚书李彦青给假半年,还朝复职。”

李尚书得了圣旨,便同张老夫人、裴夫人、凤鸣小姐,谢别了郑枢密,驰驿回洛阳来。一路上车马旌旗,炫耀数里,府县官员出郭迎接。那李尚书去时尚是弱冠,来时已作大臣,却又年止三十。洛阳父老,观者如堵,都称叹刘公不但有德,仰且能识好人。当下李尚书家眷,先到刘家下马。刘元普夫妇闻知,忙排香案迎接圣旨,三呼已毕。张老夫人、李尚书、裴夫人俱各红袍玉带,率了凤鸣小姐,齐齐拜倒在地,称谢洪恩。刘元普扶起尚书,王夫人扶起夫人、小姐,就唤两位公子出来相见婶婶、兄嫂。众人看见兄弟二人,相貌魁梧,又酷似刘元普模样,无不欢喜。都称叹道:“大恩人生此双壁,无非积德所招。”随即排着御祭,到裴、李二公坟茔,焚黄奠酒。张氏等四人,各各痛哭一场,撤祭而回。刘元普开筵贺喜。食供三套,酒行数巡。刘元普起身对尚书母子说道:“老夫有一衷肠之话,含藏十余年矣,今日不敢不说。令先君与老夫,生平实无一面之交。当贤母子来投,老夫茫然不知就里。及至拆书看时,并无半字。初时不解其意,仔细想将起来,必是闻得老夫虚名,欲待托妻寄子,却是从无一面,难叙衷情,故把空书藏着哑谜。老夫当日认假为真,虽妻子跟前不敢说破。其实所称八拜为交,皆虚言耳。今日喜得贤侄功成名遂,耀祖荣宗。老夫若再不言,是埋没令先君一段苦心也。”言毕,即将原书递与尚书母子展看。尚书母子号恸感谢。众人直至今日,才晓得空函认义之事,十分称叹不止。正是:

故旧托孤天下有,虚空认义古来无。

世人尽效刘元普,何必相交在始初?

当下刘元普又说起长公子求亲之事,张老夫人欣然允诺。裴夫人起身说道:“奴受爹爹厚思,未报万一。今舅舅郑枢密生一表妹,名曰素娟,正与次弟同庚,奴家愿为作伐,成其配偶。”刘元普称谢了,当日无话。刘元普随后就与天佑聘了李凤鸣小姐。李尚书一面写表转达朝廷,奏闻空函认义之事。一面修书与郑公说合。不逾时,仁宗看了表章,龙颜大喜,惊叹刘弘敬盛德,随颁恩诏,除建访旌表外,特以李彦青之官封之,以彰殊典。那郑公素慕刘公高义,求婚之事,无有不从。李尚书既做了天佑舅舅,又做了天赐中表联襟,亲上加亲,十分美满。以后天佑状元及第,天赐进士出身,兄弟两人,青年同榜。刘元普直看二子成婚,各各生子。然后忽一夜梦见裴使君来拜道:“某任都城隍已满,乞公早赴瓜期,上帝已有旨矣。”次日无疾而终,恰好百岁。王夫人也自寿过八十。李尚书夫妇痛哭倍常,认作亲生父母,心丧六年。虽然刘氏自有子孙,李尚书却自年年致祭,这教做知恩报恩。唯有裴公无后,也是李氏子孙世世拜扫。自此世居洛阳,看守先茔,不回西粤。裴夫人生子,后来也出仕贵显。那刘天佑直做到同平章事,刘天赐直做到御史大夫。刘元普屡受褒封,子孙蕃衍不绝。此阴德之报也。

这本话文,出在《空缄记》,如今依传编成演义一回,所以奉劝世人为善。有诗为证:

阴阳总一理,祸福唯自求。

莫道天公远,须看刺史刘。(未完待续。)(未完待续。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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