落日的余晖从雕花的窗棂里洒落进来,胤祚低浅的声音像一首怀旧的曲,勾勒着幼年的轮廓。
“……绿倚从六岁开始就侍候在我跟前,那时候我也才三岁,都不大记得,额娘说,年长的宫女她都没多放心,就放心绿依侍候我,小时候我身子不好,也不大爱说话,谁问都只是摇头或点头,就只对绿倚有说不完的话,片刻不见绿倚就闹着找…..大家都看重绿倚,绿倚却还是本分踏实,外人都不知道,八岁那年我住的偏殿失火了,我平时不大喜欢有人在跟前侍候,那天就是外头守着的人都不一下子不在了,中午正是休息的时候,到处都静悄悄的,后来才知道火是从屋里烧起来的,要不是绿倚担心我中途回来,那一次我即便是烧不死,却也一定烧残了……”
胤祚感觉到腰上的胳膊微微收紧,安抚的摩挲着恩和的脊背:“我是没有大碍,绿倚的为了救我搬开了挡路的木门,两只手差点烧残,那以后她的手是做不成针线了……”
“十一岁那年我生了一场大病,差点没了,以前的好多事都记得不大清楚,这些大都是后来别人说的,大姐一向喜欢绿倚,十四岁那年大姐出嫁,绿倚来问我她想陪大姐去蒙古,我想人各有志她既喜欢,我也没有拦着的道理,于是也就放她去了,这一去就是这么多年……”
有一些事情他不是想不明白,只是即便想明白,也是无可奈何,原先的胤祚早已不在,有一些事情他或许可以替代,但有一些永远不行。
胤祚说了好一会,没听得恩和有动静,以为她又睡着了,才给她拉被子,却忽的见恩和坐起了身子,似笑非笑的看他:“瞧你笨的那样子,人家不过是想要句准话,你就放了人家去蒙古,你得要多傻?”
胤祚好笑:“我看你也不是多在意,怎的听的这样清楚。”
恩和轻哼了一声:“怎么可能不在意?你既都说了,我也心里有底了,我还想,你要什么时候才肯跟我交代,还算你老实。她既救过你那我必定会以礼相待,不差分毫,至于别的。”
她说着又哼着斜眼看胤祚,等着胤祚接下句,胤祚装作没看见,低头给恩和揉手,恩和斜眼看了半天见胤祚不答话,忽的一搂肚子:“哎哟,哎哟。”
胤祚噗嗤一声笑了出来:“你在闹我叫五斤进来看你。”
恩和搂着肚子闭着眼就只j□j:“孩子哟,你瞧瞧,额娘还没把你生出来,你阿玛就已经嫌弃咱们娘俩了!”
胤祚大笑,低头亲着恩和的面颊:“我的恩和,怎么永远都这么可爱!”
持觞这些日子总也在屋子里,恩和问荷叶:“你持觞姐姐一整日的做什么?”
“给福晋肚子里的小阿哥做衣裳。”
恩和叹气的看着炕上摆着的十来件小儿衣裳,觉得心里酸酸地,半饷才道:“罢了,我也不做这个恶人了,让她准备她的嫁衣吧。”
荷叶一愣,又笑了起来:“谢福晋!”
邱先生得了消息,连声说好,他已经搬出原来的院子好些时候了,就是为了表明自己的决心,这会听的恩和答应,一连声的吩咐下头人将原先宅子里的姬妾都打发掉,老宅子哭声连天,也不知道是谁说了句“去求持觞姑娘!”二十来个小妾哗啦啦的都堵在了郡王府后门上等人。
持觞同恩和坐在一起说了一下午的话,想起幼年时候的事情,不自觉的都落了泪,主仆这么多年,感情早已经非比寻常,其实谁都舍不得谁,她眼眸还有些红肿,坐在马车里人也有些恍惚,等听到外头的哭泣声,才回过神,掀起帘子看才发觉有不少人挡住了她的去路。
她以前去过邱先生家,见过里面有些姬妾,在听她们说话,就知道了来意。
马车外的小丫头呵斥:“你们胆子可真大,郡王府的后门也敢堵!一会将你们全抓起来吃官司!”
这一群姬妾果真胆怯了起来,有个叫做瑶玉的,持觞知道,一直很得邱先生的喜爱,大声道:“怕什么?若被卖了那才叫生不如死!”
这话说的众人都应和了起来:“就是,我们不怕!”
一众人又开始往马车跟前挤,有的人甚至开始拉扯马车,若是马惊了,后果不堪设想。
持觞一掀帘子探身出去,站在了马车上,俯视着下头的人,众人忽的都安静了下来。
持觞面上的表情一直淡淡的:“你们若想我怜悯你们而让你们留下,那就大可不必了,我与你们非亲非故,没有那么多的同情心,你们若是想要逼迫我答应,那也是打错算盘了,这是郡王府,我若一出声,你们立时就能被关进大牢,到时候到底哪一样才是生不如死,你么一定会知道。”
持觞顿了顿:“再者,我如今只是外人,即便以后成亲,也必定是以夫为天,若丈夫说留,我必定无二话!”
有姬妾问:“姑娘的意思,若先生愿意留,姑娘就没意见?”
持觞微微颔首:“一直都是这样。”
持觞的一番话说的这些姬妾终于迟疑了起来,有人想起邱先生对自己平时的宠爱,觉得还是求邱先生去更可能一些,有人带头去找邱先生,众人没一会便都陆陆续续的走了,瑶玉是最后一个离开的,看着持觞浅笑:“姑娘果真好手段。”
持觞还是淡淡点头,转身进了马车,小丫头在外头询问:“姑娘,还出去么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