既然已经知道能源所在的位置,SPE-1473随即关闭了能源探测功能,以防那恼人的嘀嘀声继续响个不停。
他在林叶掩映下,望着枯树下的白色身影,脑内回放石洞中那凌然一箭的精准度与气力,以及使用扇刃时的利落身手,计算片刻,数字结果告诉他如果凭借现在自身所剩能源,和这人进行正面交锋来抢夺,成功率并不容乐观。
他想起刚刚在屋内床边那两人的对话——
“劲装短打,武器散落,二十人近乎都是壮年男子,他们是……”
“走镖的。”
走镖队伍吗?
他眨眨眼睛,认为自己应该选择返回木屋做点什么事情。
毕竟目的达成的方式有很多种,他可以曲线救国。
石洞中尖刀刺入少女脖颈的角度还历历在目,她绝对还幸存着,既然那两人将他救出,那位少女应该也被安置在他醒来的那个屋子附近。
他返回时脚步轻快,在斑驳树影里专挑月光碎片踩着玩,顺着来时的那条羊肠小道回到了他刚刚醒来的木屋。
他没有顺着窗户翻回房间,而是绕着整座木屋逛了两圈,狗头面具还在树下玩夜半祈福,叶述安也不知道去了哪里。
看房屋构造与摆设,这貌似是一处猎人专用于歇脚的地方,屋顶薄薄一层茅草,连御寒都困难,简单到只有两间屋子,一间机器人刚刚翻出,剩下的另一间,安置着石洞中的另一幸存者,那个在尖刀下侥幸逃生的少女。
SPE-1473站在床边看着她脖子上那层厚厚的绷带,还有隐约的鲜红从中渗成怵目的不规则轮廓,床边桌上摆着几个质地光滑细腻的青色小瓷瓶,像是伤药的模样,他打开盖子,里面是淡黄色软膏。
他用食指抹出一点取样,指尖轻捻,感受着绵软黏柔质地的同时,看着自己视野中对软膏成分的分析,意外地发现每项成份的名称处都是一行黏贴复制般的整齐问号。
他的数据库里保存着迄今为止发现的所有物质成分的分析资料,即使在星际探索任务中他也极少遇到过这种情况——这瓶伤药与他数据库的所有物质成分资料都不匹配。
机器人将指尖放到鼻下闻了闻。
味道和冰片类似,不过功效到底是什么也不重要。
他只是需要一个短时间内天衣无缝的谎言而已,让他能在异世界中拥有一个让人放松警惕的身份,来夺取他的“生命之源”。
少女在一股微苦的清香宣散中悠悠转醒。
光源实在有限,一盏昏黄烛灯驱不散废弃屋子内凝滞多年的阴晦与浮尘,生死一线间的惊悸还残留在她跳动的眼皮上,她转动干涩的眼珠,迷蒙地扫视四周。
她嘴角撕裂处还在隐隐作痛,一阵缓解疼痛的清凉意不断覆上伤口,有人在为她嘴角的伤口上药。
这人的指尖被伤药染上微凉,动作细心轻柔得像软膏一样绵软舒适。
“你醒了?”
她听到一个极为年轻的声音。
烛光将发声者的影子投在墙壁上,烛焰晃动间,映出一张与声音相匹的脸,这人轻轻蹙着清秀的眉,脸上是一种困惑与关切交织的神情。
“感觉如何?”那人问道。
“……我这是……在哪儿?”少女尝试着发声,显然她的声带还是完好的,那一刀伤得不浅却险险避开要害。
SPE-1473摇摇头,“我也不知道,应该是那两个人把我们带到这里的,就是石洞里那两人,一位白衣一位青衣,你记得吗?就是他们救我们出来的。”
少女沉默,半晌,残忍记忆翻涌上来,逼得她泪水蓄满眼眶,SPE-1473收回涂抹伤药的手,“你伤势不轻,还是闭目养神休息一下吧。”
少女置若罔闻,艰难地转向他,缓缓开口,“……我记得。”
“我记得,一定是日沉阁的人接了悬赏来杀这食人魔。”她一把攥紧机器人垂在身侧的手,“还…还有其他人活着吗?”
机器人回想了一下石洞尸横遍地的场景,苦涩道:“只剩你和我。”
她垂丧地躺回去,眼里蓄积的泪水滑落进鬓发,“日沉阁来得太晚了……那些画面原来是真的,大哥他……我眼睁睁看着他们一个一个被……”
她掺着血腥味的哀恸将话语切得零零碎碎,SPE-1473悲伤地敛着眉,长呼出一口颤抖的气,伸手覆上少女因失血虚弱而冰凉的指尖,“逝者已矣,而且凶手已经为你大哥偿命了,你现在好好养伤,活下去就是你大哥最大的慰藉了。”
“……多谢,果然大哥当时在林中救起你是正确的决定,当时大家还因为担心你会耽误脚程而争论了一路,现在想想那些话…”她咽下泪水,“他们的声音好像还在耳边。”
闻言,SPE-1473几不可查地挑了一下眉。
少女咬住苍白下唇,“我无父无母,现在大哥也离我而去,留我一人独活又有什么意思……那些画面会纠缠我一辈子……”
“别这样想……”机器人泪光闪烁地抚上她的脸,温言安慰。
可她哽咽地只支撑得住一句完整的话语,死里逃生却更加痛苦。
“还不如那把尖刀扎得准一点。”
机器人抬起眼皮看了她一眼,抚在脸侧的手与泪水一起下滑,直到覆在少女脖颈刀伤处。
骤然用力。
他澄澈双眸中的泪光未褪,悲伤哀恸却在转瞬间消失殆尽,生物材料赋予的顶级皮相上有着分不清是纯粹还是无情的模样,他垂下眼睛看着新鲜的濒死挣扎。
“你…痛啊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