东边的天际,已经开始微微泛黄,大地静谧得连蚊子说话,都能听得清清楚楚。阵阵微风吹来,让人感觉,像是朝身上泼水般的清冷。
祥子试着动了动,身子却像是被人紧紧地抱住似的,动弹不得。脸上,像是抹了胶似的,收缩的难受。
他伸出一只可以活动的手,朝脸上抹了一把。借着清冷的微光,瞅了瞅,粘稠的东西是红色的。他努力扭过头,看了看脑后,依稀地看清了母亲的发髻。
他的内心,立时紧张了起来。连声喊了几声娘。然而,除远处传来隐隐的回声外,就是不远处,惊起了几只不知名的鸟儿,发出的“噗楞”声。大地,依旧恢复了死一样的沉静。
一种莫名的恐惧,笼罩了祥子的身心。他摸索着用一只能动的手,找到了像个铁箍般,缠在自己身上的一条胳膊,借着渐渐明亮的光线,瞅了瞅。闪着翠绿色微光的玉镯告诉他,这是母亲的手。
原来,是母亲紧紧地抱住自己。祥子焦急地,一边嘴里喊着娘,一边掰着母亲的手。企图从母亲的怀抱里,挣脱出来。然而,母亲的胳膊,像是灌了铅似的僵硬,白净的手,冰凉得像是玉石雕成似的。
骤然间,一种不祥的感觉,淹没了祥子的身心,两股火热的泪水,像泉涌般地滚出了双眼。顿时,与脸上粘稠的液体,交汇在一起,缓缓地滚下了脸颊。
祥子几次用尽全力,想推开母亲的胳膊,都没有成功。此时,东边的天空,已泛出一片火红,眼前的一切,都变得明朗起来。
祥子见身子近处,有丛芨芨草。便伸手用力抓住,借助草的拉力,将自己另只手,拖了出来。然后,两手交替地拽拉芨芨草。身子艰难地扭动着,终于从母亲的怀中,挣脱了出来。
祥子没给自己喘息的时间,便拧身朝母亲扑去。母亲的双手,依然顽强地,保持着环状的姿势。一双凤目,圆睁着,清秀的面颊,像纸一样煞白。胸部有一片半凝的血迹,青灰色的棉布长衫上,有像是被棍子戳烂的洞。祥子哭喊着,不停地摇晃着母亲冰冷的身子。然而,母亲却连眼皮都没眨一下。
此时,太阳已经升到一杆子高。大地光亮得可以看清地上忙碌的蚂蚁。
祥子悲苍地,环顾了一下周围。原来,自己是落在了路边,一房多高的干沟里。沟的两侧,被洪水冲得齐刷刷的,连狗都上不去。壕沟蜿蜒的,朝着北边延伸过去。沟底是被洪水冲来的,大小不等的石头,和柴草混杂的泥沙。刀劈似的沟里,安静得,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