低矮的土坡布满密密麻麻的野猪蹄印,雪层被觅食的野猪们拱开,掀翻。
灌木丛中,道道粗壮的漆黑身影低着头,不时发出几声哼哼,张开的长嘴露出参差不齐的淡黄獠牙,冒着腾腾热气。
嘎嘣嘎嘣,有落在泥土中的橡子被它们卷入口腔,嚼的脆响,然后坚韧的橡子皮从猪嘴中吐出,散在积雪里,点缀这单调的冬日。
猪群侧方,有一头身高体型格外壮硕的雄猪,獠牙锐利狭长,背部鬃毛黑白相间,根根直竖,恰如这头野猪的脾气一般,暴躁刚硬。
冬季的雄野猪大多独行,不愿与猪群分享食物,尤其是体型这样巨大的雄猪,极少掺和猪群的琐事,也不知是何原因,这头雄野猪一反常态,和大群同族混到了一起。
尽管已经投入到集体生活,这头雄猪依旧和大多数雌猪小猪保持着一定距离,它独自找一处厚雪层,独自挖掘泥土,寻找食物,摇动硕大的头颅,背部斑驳鬃毛不时左右摇晃,在一众野猪中鹤立鸡群,分外显眼。
冬季日短夜长,正午一过,天空迅速黯淡下去,黄昏时分,寒风又起,猪群且吃且走,不知不觉已经离开土坡,抵达一处低洼山谷。
和那些浅壑不同,这山谷地形极为险峻,肆虐多年的汹涌山洪自雪山上冲刷而下,硬生生劈开一条宽阔鸿沟。
两侧断壁与地面垂直,深度近十米,底部铺满大块坚硬崎岖的岩石,若不慎跌落,定会摔的骨断筋折,脑浆迸裂。
猪群自山谷的下方拾阶而上,行走在陡峭的石面,沿着鸿沟向山谷内部前进。
因为山谷过于宽阔,高耸的断壁无法将寒风阻隔,反倒助长了北风的势头,呼啸的冷气流在鸿沟的加持下变的更加强劲有力,这样的环境无法使猪群安然入睡,它们在寻找一处岔口。
再向前行进一段距离,断壁侧方有一凹陷,如口袋状,外窄内宽,是极佳的避风港,猪群凑巧发现这处风水宝地后,夜晚经常驻扎于此。
虽然岩石地面较为僵硬,不似堆满落叶的土地那样柔软,但有利有弊,相较而言,这岔口更适合猪群休息,便于它们保存体力。
猪群刚绕进山谷不久,断壁上便来到一群不速之客,它们狭长的幽绿色双眼闪烁在崖边的歪脖树旁,低着头,竖着耳朵,甩动扫帚似的大尾巴,微微咧开狭长的前吻,露出满口尖牙。
狼群,追寻着猪群的气味儿,揣着一颗贪婪之心,渴求着温热的猪血,香醇的鲜肉。
…………
孟焦没想到那群野猪活动范围竟然如此之大,沿着猪径前进,从正午走到夕阳,它们一行总算赶上了猪群的进程,抵达山谷口。
两侧岩壁陡直,山谷宽达十几米,寒风呼啸,如同厉鬼哀嚎,积雪覆盖青蓝色的山岩,一条由猪蹄组成的道路拉成一条黑线蔓延进谷中。
经过近一天的追踪行进,老虎一家腹中的食物已被消耗的七七八八,孟焦耐力充沛,依然保持着巅峰状态,一边为身后的幼虎开路一边集中精神侦听周围动静,细嗅野猪留下的气味儿,十分警惕。
火箭和虎三妹和孟焦截然不同,两个小家伙现在已是精神萎靡,垂头丧气。
再新奇的事物若持续不断观看一整天,也不会觉得新奇,那股新鲜劲儿一过,加上严寒饥饿,两头小老虎自然发了蔫儿,此刻跟着哥哥和兄长,都低着小脑袋,速度缓慢,让孟焦很是担心——小家伙们这样的状态,还能否完成狩猎,能否确保自身安全。
母虎倒不像幼虎那样疲惫,它是成熟的猎手,自然知道该如何应对这种情况。
北极星有足够的耐心,也有足够的毅力,它很清楚大群野猪对自己和幼虎们意味着什么,短暂的困境带来的将是丰厚的奖励,它已经准备好,展开狩猎。
进入山谷,脚掌的触感立即为之一变,坚硬硌脚的山岩与铺满枯叶的松软土地截然不同,洪水冲刷时少则一两日,多则一周,不像大江大河一般常年流动,水中的砂石都被抚摸的圆润光滑。
山谷地面上,那些突起的岩石尚未被磨平棱角,极易划伤皮毛,不受动物们的待见,就连皮糙肉厚的棕熊,都不愿涉足于此。
稀少的土壤不适合植物生长,山谷的地面分外单调,只生长着几棵瘦小的树木,就连生命力旺盛的野草都极为少见,满是荒凉破败的气息。
大风迎面而来,这样的环境和气氛使孟焦略有些紧张,它抬起头,将视线投向两侧的岩壁,生怕上面落下一块巨石,或是那些布满裂隙的土块产生塌方,将它们活埋在此。
小心驶得万年船,孟焦不希望自己的生命被任何一种突如其来的意外葬送。
野猪的蹄声近了,悉悉索索,角质层与坚硬的石质地面碰撞,声音清脆,孟焦双眼一亮,不免亢奋起来。
猪群活动的声响不断传进幼虎竖起的双耳中,标注着它们的位置,还未抵达,孟焦就已提前发现山谷中的岔口,这令幼虎更加欣喜。
这样直来直去的山谷若是出现岔口,九成以上的概率是死胡同。
野猪群栖息于此,若遇不到掠食者还则罢了,若是遇到凶狠的猎手,温暖的避风港转眼就会变成残酷的森罗殿,只要堵住出口,它们就将沦为砧板上的鱼肉,任虎宰割。
身躯一矮,进入潜行状态,孟焦行走在队伍前列,火箭和虎三妹打起精神,下意识沿着孟焦的足迹,紧随其后。
长期的战斗训练已经造就了两头幼虎的狩猎本能,和之前完全顺应本能,被野性驱使相比,现在的火箭和虎三妹已经表现出一些粗浅的纪律性。
它们更倾向利用技巧和配合来完成猎杀,而不是逞莽夫之勇,贸然出击去跟猎物单打独斗。
大大小小四头老虎排成一字长蛇阵,蹑手蹑脚,逼近避风港入口,孟焦突然抬起头,瞥了一眼对面的岩壁,其上除了一棵歪歪扭扭的老槐树空无一物。